追光17 |陈洁:万里之外的战“疫”故事
陈洁在美不忘战“疫”
陈洁:万里之外的战“疫”故事
编者按:
温医大附属眼视光医院党委副书记陈洁在美国参与温州抗疫的故事鲜为人知,读来让人钦佩和感动。
陈洁1993年于温州医学院(即今温州医科大学)本科毕业后又在该校读了硕士和博士,长期在温医大附属眼视光医院(眼视光学院)工作,曾荣获“全国师德标兵”等荣誉称号。2015年12月经温医大推荐,赴美国纽约孔子学院担任中方教师、中方院长,履职到今年11月。
今年1月下旬,国内爆发新冠肺炎疫情,让远在纽约的陈洁心急如焚。她立马行动,以参与温州抗疫为己任,自筹资金,自找货源,从当时的美国以及世界各地搜寻温州急需的抗疫物资,并千方百计保证物资安全送达温州,谱写了以不同方式参与家乡抗疫的战歌。本刊将她口述并整理的几个故事予以刊发,以飨读者。
故事一:只身飞越太平洋送口罩
下单的都缺货,一丁点物资也没有
今年1月26日,我从温医大北美校友会群里得知,温州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迅速,全市各大医院抗疫物资告急。这之前的几天,对纽约已经出现的各种口罩紧缺情况,我也略有所闻,但并没有意识到温州会这么严重。这让我立马感到要尽快为家乡的抗疫做一点应做能做的事情。当晚发现,网站上还有些地方显示有3M1860口罩,我当即大量下单。后来才知道,有很多网站刻意把链接留着,以便获得客户的信息,其实并没有防疫物资。
傻傻的我却当即一口气在一个网站上下了2万个3M1860口罩,在另外一个网站下了2千条3M防护服,心里暗自庆幸我的信用卡可以透支。下完单已经是当地凌晨快4点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起来后发现网站显示所有下单的东西都缺货,一丁点儿物资也没有。瞬间崩溃的我,只能和孔院同事小红、露静上街扫货。得知曼哈顿有些工业用品店有N95口罩,非医用,或许可以买部分充数。但我明知道这些不能医用,还买怎么也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驱车找到新泽西州一个小店
付款时才发现没带钱
不久接到一个电话,是昨天我下单的公司,说我要的3M1860口罩没有,但有N95口罩。我问了一下,店在新泽西,便和小红、露静一路飞奔过去。这个店是在新泽西的中部,离我们孔院有15公里。快到该公司时,已是1月27日晚上。
我曾想象这会是一幢大楼,如SUNY视光学院一般,有门口接待的秘书,有销售经理,总之,如电视剧里的大公司,窗口看出去,是曼哈顿的一片夜景。哪知随着导航的靠近,路上的灯光越来越弱,转到靠近公司的小路上,连路灯也没有了。马路一侧是荒地,另一侧是平房,平房的门口有昏暗的灯光,墙上是超大的英文字母组成的公司名称,白底黑字。字下面是一个普通小门,小门的旁边有个卷帘门,锁着。路上没有人,1月的新泽西还是很冷的,我打了一个寒颤,一天没有吃东西,人有点恍惚,不敢敲门。小红给公司打电话,很快有人出来开门,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戴黑色帽子、有两根黑色辫子的犹太人。这人挥挥手让我们进去。进去后,他介绍自己是Yoe,是那里的老板。
Yoe告诉我们,很多人下单,但没货。说他只有N95口罩,非医用的。他看我对N95没有兴趣,就问,如果是3M1860口罩,多少钱一盒能成交,还说,网上60刀(美元,下同)一盒是肯定买不到了。我在他们休息室坐下,让Yoe坐对面,我很严肃地说,我的家乡在温州,在靠近上海的一个小城市,有几百人已经被感染,是除了武汉湖北外,疫情最严重的城市。我还告诉他,我是医生,那些在医院前线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都是我的同事朋友。我说,你先去数一下,看看你的仓库有多少个3M1860。Yoe迟疑了一会儿,问到底多少的价钱我会买。我没正面回答他,坚持让他去清点一下有多少口罩。露静瞪着眼睛看我,不可思议地说,你咋知道他有3M1860?我笑笑说“宇宙爱我们的”。Yoe很快就回来了,说他们有72盒,共1440个,我说我全要了。他说80刀一盒,要现金。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好像未带钱。我们三人开始翻各自的包。真的好运气,露静正好还我一笔钱,有3000刀,放在一个信封里。剩余的,我们把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凑足了4320刀,按照网上的价格60一盒,正好够。YOE有点不同意,我说上天会看到你的行为,给你带来运气的。其实,我也没等他同意与否,拿起口罩就走了。
担心入关时被“劫”
情急之下决定自己送口罩回去
终于能买到一批3M1860医用口罩,我很兴奋,夜里回到家,对着这1000多个口罩,左看右看,似乎都是宝贝。先是整盒装入皮箱,又取出,从盒子里拿出来,用zipper袋装好,再入箱,盒子舍不得扔,压扁也一并放在皮箱里,横着放装一遍,竖着放再来一遍,太紧了怕压坏,取出又贪心,想着能多放一个是一个。
就这么折腾到半夜了,我还不放心,就拿起手机,向温医大附一院的虹霞打电话,请教对口罩有什么要求。她说一医现在库存已经没有了。社会捐赠的口罩也是工业或者普通口罩,他们不敢启用。我瞬间慌了,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委托表弟,帮我查询这两天除北京和上海外的转机情况。因为听说最近有的地方出现拦截防疫物资的情况,我怕好不容易弄来的口罩半途被人“劫”走,那岂不功亏一篑了。我想最安全的办法是自己带着口罩飞回去,并直接从温州机场入关。我让表弟给我预定了1月30日的机票。
第二天,也就是28日,Yoe告诉我还有一批3M1860口罩,说可以现金给,但价格一定要涨。其实这也好理解。我当然不能放过,因为带回温州的口罩越多越好啊!这次我带足了现金,黑灯瞎火的,我把钱分两批,一半放在小红那里,以防万一。我们一进他们的仓库,Yoe就拉下了大卷门,把我们叫到里面的小办公室,还关起了门。这种架势有点像黑市交易,虽然心里有点担心,但感觉满满英雄气概,勇敢地告诉自己“别怕别怕”。经再三讨价还价,最后用14000美元拿到那批货,共3960个,合一个口罩3.5美元。
装车的时候,他们说要送一些普通的N95口罩给我们,我坚决不要;给我消毒水,我也不要。我说不出当时为啥这么坚定的理由,大概是觉得这样彼此是平等的。我不想觉得我需要他们,然后他们给我填塞些次品,我并不低头,除非他给我3M1860口罩!
连夜寻票退票买票
争取能早一天赶到温州
回到住处已经深夜11点了,一个人运着两大推车的物资,心里还是很高兴,忍不住有一丝骄傲,还拍了张照。在继续整理物资时,想着30日的飞机,从纽约飞到香港,再中转到温州,已经是31日半夜了,心里着急得不行,怕附一医那里缺物资太久。能不能早一天赶回去呢?我就在网上查机票。也许是老天爷垂怜,居然让我发现29日还有机票,且价格还便宜了快500刀,就赶忙退了30日的,买了29日的,又省钱又抢了时间。
订好机票已经是29日凌晨1点多了,是上午9点的飞机。这就不敢睡觉了,怕去机场迟了,工作人员都上班了,严查我的行李啥的。各种害怕加起来,我就给平时经常为我们开车的韩师傅发了微信,请他5点接我去机场。整理完物资,死活要塞进去1500个口罩,然后给小红他们各自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小红来我家打包,包括联系和平医院的薛院长,从芝加哥来纽约帮我们带货回国。还把箱底的所有钱、银行卡、支票全留给了小红。5点准时出发。顺手拿了7个3M8210工业口罩给自己机上备用。3M1860医用口罩,送到温州多一个好一个,我实在舍不得在路上用。
行李满是口罩
到了机场,因为行李多,我拖不动,以往韩师傅放下行李就走,这次看我狼狈地推不动行李,又舍不得花推车的钱,就从车里跳下来,帮我把行李运进机场大厅内。那一幕,让我感到特别特别温暖。我已经连续20多个小时没睡了,其实走路也都有点晃了。过了安检看到家餐馆,就进去吃东西,靠墙一坐,下了单,就睡着了。等我惊醒过来,服务员送来的饭菜已经凉了。
候机时几个朋友群同时干活
满世界寻找抗疫物资
尽管在候机的时候感到很累,但我更知道那时温州抗疫物资奇缺,不能让候机这段时间白白浪费掉,就一边吃东西,一边抓紧继续和温州对接物资,几个朋友群同时干活,从世界各地找温州急需的抗疫物资。终于,在乌克兰、沙特、美国等地都找到了一些物资,主要是医用口罩,有1000多个的,最多的有1万个,来自乌克兰。沙特的口罩需付预付款,好在有Rebecca支持,帮我垫付了18.8万元 。没有她,我就是带着网银也没用,口袋里真没有钱。
登机排队中,我接到小红的电话,问我大致的工作安排。此时广播里响起了播报登机的消息,电话那头的小红问我到底在哪里,我看蒙不过去了,就只好老实告诉她,送口罩到温州,但要求她对谁都不说,我送好口罩就返回纽约。我给老公胡震寰发了一个微信,告诉他我托人带回一批口罩,没有说是自己送过来,航班信息如下,对方到温州后会电话他。老公回复“好”。我就关机起飞了。
飞机上,看到一空姐没有戴口罩,我就把随身带着的6个工业口罩都送给她们了,她们诧异地看着我,说你怎么这么好,一看就是个好人。到香港下飞机的时候,空姐们排着队来给我道谢,说好人一路平安,还送了两套航空旅行包给我,我特别喜欢,至今还用着那个旅行包。
中转登机前
突然想起忘记请假违纪了
香港转机有4个小时的空隙,我就赶紧联系温医大附一院、附二院接收物资的联系人,附一医虹霞说自己亲自在医院等着,附二医说吴副院长从家里赶到医院来接。我没有告诉他们是自己送过来,虹霞说要来机场接送口罩的人,我没同意。
哎呀呀,转机登机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请假了!海外各地孔院工作人员要回国,都要事先向北京孔院总部请假。这是纪律,我怎么居然给忙忘了!当即给学院总部我的项目官员刘老师发了微信,说没有请假是因为临时决定,希望总部能理解。没想到总部刚出了文件,要求各孔院在疫情期间要严加管理。乍一听到我擅自离岗的消息,刘老师吓了一跳,告诉我这个问题很严重,估计要触犯组织纪律了。我一听也有点懵了,我静了静,问自己,如果此次行动影响我的职业会不会后悔和害怕。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回答是“不怕,不后悔”。刘老师很快就请示了领导,领导们说可以理解。这让我深感温暖,特别感谢总部的理解和支持。
登机了,我坐在飞机里忐忑不安,求天求地,求我的口罩和我要一起顺利到温州。
物资送到两个医院
才感到自己有一份疲惫
落地温州,打开手机,发现老公已经在自家群里呼女儿莹莹,说你老妈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后来才知道,他找不到我,就联系我美国的同事,最后在小红那里获知我自个儿送口罩回国了。老公每次在我回国的路上,都会帮我充值好手机的话费,这次也不例外,我一落地温州,国内手机就已经正常启动了。我出关后顺利取到行李,左看右看,貌似毫发无损,便推着行李出关。见到老公后,还是不安,叫他帮我打开所有的皮箱,确认物资是否安全。老公没见过3M1860口罩,他让我蹲在口罩边上拍了张照,说这是以后我回复捐款人的证据。我想是需要的,就特地摆了姿势,满足地笑着拍了一张。车开出机场,老公问这口罩到底有多贵,需要你飞万水千山送回!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能否给他留一个,他没见过这么稀奇的口罩。我当然没有同意。
防疫物资
最好玩的是去附一院,虹霞下来接我。我们以前见过面,我一眼便认出她了。但我戴着口罩,黑灯瞎火的,她并没有认出我,只是激动得说,你是陈洁的朋友吧,太不容易了,到我们单位吃点东西吧。他们抗疫任务重,我决定给1200个口罩。我们正在搬口罩,看到医院夏书记来了。他们一直在道谢。我们一起拍了张照。
在赶往附二院的路上,我想我可以不告诉任何人我这次“私奔”的经历,但不能瞒着老师吕帆。我就给她发了一个微信,告诉她口罩已经顺利到温,提了没有请假之事,交代了我的处境。她没有半句批评,只是说太感动,有你真好。我心想,那是必须的。
给附二院的口罩有300个,吴副院长亲自来接,他以为是我的朋友送来的,频频给我电话,说咋没人联系他;还说附一院已经收到口罩了,为啥附二没有?他开车过来,一看我站在附二院门口等着,就哈哈大笑,然后小心地把口罩摆好,拍了照片。昏黄的灯光下,我如释重负,此时才感觉到一份疲惫。
送好口罩回到家,就收到吕帆老师的微信,是虹霞发给她的截屏,虹霞说远在美国的陈洁院长托朋友雪中送炭,在医院最危急的时候,确保了医护人员的安全。吕帆老师回复了爱心欢笑大拇指,然后给我发了一个逗比的表情。这么多年跟着吕老师,我们彼此间一个表情包就能读懂。
第二天是31日,凑巧,这天是我的生日,老公早早出去买面条,巷口的“十八家”还没开门,他就到沃尔玛买了快速面,在阿哆诺斯买了个蛋糕,吃面的时候说,这几天肉太贵了,就没给你买了,吃碗鸡蛋面就算过生日了。
发微信给领导
恳求千万别宣传为要
我在温州待了一天。2月1日中午,我搭经香港转机的飞机原路返回纽约,航班落地香港转机的时候,我得到消息,温州封城。在我落地纽约的第二天,美国禁止外国人入境。庆幸,走在保护医护亲人们的路上,似乎有神灵护佑,给了我平安顺利。
这一路真的很难,口罩太珍贵,我又是没经过组织批准“逃”回来的,所以就赶紧给李军红姐姐(温医大宣传部长)发微信,叫她别宣传。她说这是正能量,必须来一把,吓得我去求学院书记、我的老师吕帆。我怕她担心,没说那么多,就跟她说是怕人家看到我们有口罩,会向她要,让她为难。她说已经不会有人向她要了,因为我们已经是最困难的了。虽然她说的也有道理,但在我的坚决反对下,这事儿温州医科大学和两个医院都没有宣传。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一丝的骄傲,这批口罩是温医大两大附属医院接到的第一批海外医用物资。
故事二:2.3万个医用N95口罩的艰难之路
张一飞是我做公益的朋友,我们至少七八年没有联系过了,1月26日,她突然发了微信给我,说要给杭州的医生购买医用防护物资,让我帮她一起买口罩。我想着这是好事,便当即答应了。那时候,说实话连我们自己也还搞不清楚,市场上有哪几种口罩,各自有什么用途,在什么场景下使用。但我毕竟算是医护人员,入门还算快。
着急的一飞给我发各种各样口罩,韩国的、日本的,医用的、工业用的,普通的、N95的,等等。我提议她集中精力,找适合一线医务人员的医疗物资。我说,给医生们用的物资,一定要捐他们急需的东西,捐能够保护好他们高品质的东西。她问我医生需要什么样的口罩,什么品牌的口罩最适合?我说就是医用3M1860口罩,但这个目前全球都缺。她就说,那我们一起满世界找,总会有的。
不知几十万元是打给谁
也不知哪天能托运到温州
1月29日,一飞打电话高兴地告诉我,说在沙特阿拉伯,通过朋友找到了一批3M1860口罩,数量还很多,有4.8万个,要拿就只能整批拿,总共要90多万元。她说自己捐不了那么多,2.5万个足够了,我就说那我要2.3万个。其实对我来说这好像也偏多了,不是数量的问题,是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2.3万个3M1860口罩,当时算起来要40多万元,运费也要一大笔。怎么办?可我知道,这个3M1860口罩,附一医急需,附二医急需,温州其他医院也急需。钱没有总是还能借的,口罩若是没有了,可能就没这个机会了。再者,假如这一次真能买到这么多的话,附一医附二医一个月的用量基本上能保得住了,那至少能让医生们在抗疫的过程中安心一点点吧。
一边是一飞催着需要马上敲定货款,一边是我马上要登机,情急之下,我联系温州的爱心美女Rebecca, 叫她在我上飞机联系不上的时候,务必帮我顶岗补漏,接应沙特这批货物的购置。Rebecca几年前组织了一群优秀的外贸企业家成立瓯越会,疫情刚蔓延,瓯越会的成员们就用自己多年建立的国际商贸关系,分头活跃在抗疫救助之中。
等我到了香港联系Rebecca的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货款我已经帮你付了,等你筹集好资金再考虑还我。好久以后我才知道,她当时一口气帮忙垫付了36万多元。
后来,陆续听到有人在这种情急之下出现合同无法执行的事,也听说有转账过去石沉大海的,有人就问我,只凭几句话,一下子把几十万元的钱打给素未谋面的人,难道不担心吗?那时候心里也有一丝的担心掠过,但很快我就告诉自己说,别怕,一飞是多年的公益朋友,善良的人周围总是善良的。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失去这个机会,温医大可能就失去几万个口罩。假如这次真出现意外,这笔款真的打了水漂,我省吃俭用还是有办法还债的。
入关之地出“意外”
幸亏有个刚认识的朋友
口罩钱是付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到,也不知道运输到哪里?当时国际航班非常紧张,那么多口罩,不知能不能托运得了?即使能及时托运,也不知走哪一条航线,从哪个机场入关。货款打去后,开始没有一点消息。那几天可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滋味。幸好,过了三四天,终于等到了消息。沙特阿拉伯的朋友告诉说,4.8万个口罩已经托运了,但到中国哪一个机场,他们也不知道。这让我们焦急万分。又过了一天,我们突然接到消息,这批口罩2月5日有可能从山东的机场入关,但我们并不知道是青岛还是济南,是航空还是海运。我开始担心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只好默念,求求上天保佑,佑我口罩平安。
后来终于确定了口罩到达青岛机场海关,而从青岛把口罩运到浙江,责任也就自然地落到了我和一飞身上。也许是战“疫”之缘,也许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前不久,我刚认识了一个青岛朋友钟妹妹,哪知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居然帮了一个想不到的大忙。2月5日,当我得知口罩在青岛入关后,我就联系钟妹妹了,请她能不能帮助出关,并帮助运到温州。她问我知不知道报关号,我说不知道,哪个港口入,我也不知道。她说了句:那还真不好办了,机场里那么多的物资,没有报关号怎么找呢。如无头苍蝇般的我们,焦急却无助。不过,在钟妹妹的帮助下,这批口罩终于顺利出关了。
物资通关工作是委托清关公司做的。在清关时还碰到一个技术问题,当时捐赠要走浙江省慈善总会,由慈善总会再捐赠到医院。本来这事儿很简单的,我们这部分捐给温州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一飞那部分捐给浙江大学附属邵逸夫医院即可。我们初次办这些文档,自然就这么简单认为了。但浙江省的抗疫物资捐赠有明确的要求,同一批物资清关时只能有一个捐赠单位,4.8万个口罩只能以捐给邵逸夫医院的名义清关,然后由邵逸夫医院再“还”给温州2.3万个。出文档,慈善总会盖章,发文件给清关公司,发现文档不符合要求,重新起草文档,重新盖章,重新发文件,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把这些清关的手续全部办好了,在那个分秒必争的时光,大家拼了命努力,连出现问题吐个槽的精力也没有,只有解决、解决、再解决问题。最终,物资以邵逸夫医院的名义全部清关。有人曾问我说,根据法律程序,对方完全有权利把这些口罩都拿走,你怎么办呢?我笑着说,如真拿了也没事,反正都是用在一线的医生那里,不过要相信真正的抗疫者都是值得信任的。
温州走不了,杭州也走不了
只得在纽约连夜找人求助
还没松口气,很快问题又来了,清关后的物资根本上不了飞机。由于温州疫情严重,飞往温州的航班全线取消了。当天青岛到杭州航班已经满员,物资已经满载,听说都是抗疫物资,谁的都是应急都是重要。再问清关公司,对方回答说,去杭州的航班已经一天只有一个航班了,排在我们前面的物资,至少还要运一周。我们在崩溃中开始想办法是否用汽车运。很快,我们接到消息,开车去拉这个办法不行。一是当时不少地方高速公路已经封道;二是路上有不少关卡,能不能顺利通过也是一个问题;三是途中拦截抗疫物资的事时有发生,口罩能否拉回温州没有绝对把握;四是温州到青岛路途遥远,即使一路顺风也至少要两三天。
无助的我又打电话给钟妹妹。钟妹妹当时自己处在抗疫的最前线,她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姐姐,我尽力。”留给我的是数小时焦急的等候,那时候,时差的关系,纽约是晚上,我站在窗口,外面一片黑暗,我对着夜空,心中默念:“老天助我们!”纽约时间5日凌晨4点左右,我接到钟妹妹的微信,说让中方代表联系机场某某主任,说可能有(北京时间)8日或者9日的航班。(纽约时间)5日上午,疲惫的我坐在床上打了个盹,睡了过去。
深夜得知物资已上飞机
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落地
等我一觉醒来,微信里收到一条消息,说物资已经上了飞机,(北京时间)中午12点50分左右到宁波栎社机场,告诉我尽快到机场提取。这就是说,再过一个多小时,货就要到宁波了。这让人高兴,也让人焦急。因为,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北京时间)已经是6日上午10点40分,可温州到宁波机场还有300多公里的路程。这怎么不让人着急呢!3M1860口罩在当时是抗疫的宝贝,放在机场里不及时提走,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送物资上飞机
我马上从纽约给地球另一边的附一医院办主任和物资部主任打电话,请他们马上派一辆车到宁波机场接货,并建议由抗疫志愿者余志杰担任接收员。余志杰是附一医血液科的一位医生,我和他通过多次电话,但没有见过面。他把抗疫物资看得比命根子还重要,对那些口罩肯定能保驾护航。他在这次抗疫中曾多次担任物资接收员,也曾帮我们从上海运回来一批口罩。无论多艰难,他总能硬拉硬拽一个都不少地给运回来。这次任务非同寻常,只有让余志杰作为温州受赠方的物资接收员,到宁波机场去接收才能让人放心。
北京时间2月6日上午11点33分,那天上半夜刚从上海执行任务回温的余志杰,又接到去宁波机场接受2.3万个医用口罩的任务。
余志杰深知接收抗疫物资的重要和紧急,连中饭也顾不上吃,就赶到医院拿了物资介绍信,带上应对封路封道的“通行证”——温州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防控领导小组办公室出具的证明,坐上防控物资运输专用车,这辆可以载重一吨半的福田货车于中午12时出发了。我是在10点50分和余志杰联系上的,在温州出发时,他在给我微信里说:“陈老师,我保证一个口罩也不少地给运回来!”2.3万个医用口罩,120个一箱,共有192箱。我怕一吨半的车太小,就说你算一下这个车的大小。他说他量过了,算好了。
那天温州到宁波的路上下起了雨,司机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宁波栎社机场。当他们于下午4点50分赶到机场时,才知这批4.8万个口罩,总共有400多箱,因一架飞机装不下,最后装了两架航班时间不同的飞机,分别从青岛运抵宁波机场的。第一架已于中午12点53分抵达,第二架将于下午5点38分抵达。
余志杰赶到栎社机场后,马上就和杭州受赠方一起开始清点口罩。当天邵逸夫医院派了院长助理亲自押货。双方在机场就把口罩分配好了。于志杰办好手续,装好口罩,已经是晚上6点38分,他连晚饭也不吃,就冒着狂风暴雨带着这些口罩连夜赶回来。夜里10点7分抵达附一医仓库,卸完货回家已经是11点30分,吃了一碗泡面就算是对付过去了。为了确保安全,根据我的建议,附一医把这批口罩放在摄像头下清点,清点完后又放在一个有摄像头的房间里保管过夜,还在外面站了两个警卫守着,一个口罩也不准动。
心愿已了却后怕
幸亏没有耽误战“疫”
第二天,2月7日上午,温州对这批口罩举行了一个捐赠仪式,根据抗疫任务的需要,分别给附一医1万个,附二医7000个,眼视光医院2000个,以及其他一些急需的医院不等。从微信里看到这个信息,我的心也放下了。不过在放心之余,也曾一时生发了后怕。
后怕之一,当时山东有人曾瞄上了这批口罩。时过两个月,5月9日,山东钟妹妹来温州,我无限感恩地提起她的临危救急,她才跟我说了这批口罩如何出关的事儿。那批3M1860口罩,是当时从山东入关的数量最大的一批医用N95口罩,是当时最高级别的抗疫物资。当时,很多地方都需要这批口罩,有人已开始在打这批口罩的主意。妹妹说,她在得知这个情况后,赶紧与省政府有关人员联系,最后得到了山东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支持,他们告诉航司和海关,温州是重灾区,这批口罩我们一个也不能留,要用最快的速度协助运到温州。
后怕之二,温州抗疫医院的口罩告急了。从1月底到2月初那段时间,是温州物资最紧张的几天,据说有的医院物资科负责人为口罩紧缺差点要哭了。一线医护人员最担心的,就是没有合格的医用口罩和防护服等物资可用。如果已经到了青岛的这批口罩再迟几天运抵温州,岂不是要误了一线战“疫”?
说实话,买这批3M1860口罩,是我的一个心愿。我缺席了百年难遇的一线战“疫”,但也不能只站在一边看,一定要为这场战“疫”竭尽所能做些事。
故事三:万里之外的爱心接力
2月28日,得知一架搭载着1800件医用防护服和9660个医用N95口罩的货机缓缓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远在纽约的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与以往委托旅行团等形式的“人肉带货”不同,这次是通过中国驻纽约总领馆,为了支持国内抗击疫情专门联系货机发回国内的第一单。
这1800件防护服背后,凝结着万里之外多方人士的爱心接力。
防护服难以托运
总领馆助力物资运输
随着疫情的发展,美国对往返中国航班严加限制,防疫医用物资的运输非常困难。医用口罩相对小一些轻一些,可以随身携带。而防护服的体积就比较大,不仅难买,也难以随身携带。而运输防护服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之前了解到的一个商会包机,需要拿出物资的30%进行统一调配。可防护服太稀缺太珍贵了,温州又急缺,我实在舍不得拿出给人家。
经过多方联系,我从中国驻纽约总领馆得知,总领馆近期可能会联系包机,愿意帮助我把物资搭上货机。这让我激动万分。在那之后,我就开始准备防护服物资了。当时,疫情在前,美国的口罩、防护服等医用物资早已处在严控状态。即使有些购物网站能够下单购买,基本上都是要到五六月份才能拿货。这是远水不能解近渴,当然不行。
通过朋友一再接力
终于找到了防护服厂家
这时,旧金山的温医大北美校友会给我介绍了一位温州朋友Amanda,终于帮助找到了一批防护服货源。
这个过程是一个“大接力”。
战“疫”无国界
防护服我早就开始找。受附一院和校友会管主任之托,我很早就开始找防护服了,找遍了美国,也没买到一条防护服。当时的情况是整个销售链条都封锁的,根本就买不到。过了半个多月,联系Amanda(我跟她到现在都没见过面),她告诉我说,她也不一定能买到,但她的老公是美国人,有可能帮我们找到。于是,她让她老公找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又找了一个经销商,经销商再到生产厂家下订单……终于把买防护服的路给打通了。尽管这里每一步都可能有大风险,但如果不敢冒风险,那就无法找到防护服。
我把这些防护服的规格,与温医大附一院、附二院的要求反复确认,都是可以用在临床一线的救援物资。于是,我立马下单1800条防护服,由于数量较多,需要在2月22日到达位于弗吉尼亚的工厂去提货。货定好了,我想着要赶快送到温州去。我联系总领馆问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有包机,得到答复说周三或者周六都可以走。我当即决定,一定要赶上26日周三的飞机。早一天把防护服送到温州,对正在一线抗疫的医生护士来说,就能早一天得到应有的防护。
一波三折
到最后一天才提取到货物
1800件防护服,重1300磅,相当于600公斤,需要装5个货物托盘。这样就出现了新问题:用邮寄的方式,防护服肯定无法赶上26日的飞机。于是,我就买了弗吉尼亚的机票,准备自己去弗吉尼亚提货,再租用货车运回纽约。但很快,我想起我的同学、温医大校友阎静,就住在弗吉尼亚附近的北卡罗来纳州,就赶紧与她联系,请她帮助把防护服运到纽约。阎静一听,当即就答应下来,四处找同事朋友想办法。她的安排是到网上租辆货车,雇个司机,去工厂提货再送到纽约。从北卡罗来纳州去弗吉尼亚提货有2个小时车程,从弗吉尼亚到纽约需要6个小时,前后共8小时。得知要去提货,当地一名志愿者西隆主动站出来,愿意担当物资的提货送货人。西隆是一名生物学专家,在美20多年,还是个瑞安女婿。
说好的提货时间是2月22日,但是北卡罗来纳州下起了大雪,路面结了冰,开车的话很危险。西隆本来打算22日上午从家里出发去佛吉尼亚提货,但为了不因天气原因耽误行程,他在21日晚上就提前出发。开着租来的货车,西隆顶着大风大雪开了一个多小时,可后来车子实在没办法开了。我和阎静担心西隆的安全,让他22日再去。
“租的车够不够宽?”“领馆要求必须在25日下午6点之前送到机场,工厂必须8点钟就得装好货,能不能到纽约?”“货机托盘规格与工厂规格如果不一致,万一需要重新打包怎么办?”……22日一整天,我和阎静、西隆的微信群,一直在讨论物资应怎么样提货。然而,当西隆冒雪开了一个多小时,都快到工厂的时候,对方才告知,由于生产原因,22日不能提货,25日上午才有货。西隆只好再次打道回府。
一路开车狂奔
停止接单前两分钟赶上
25日上午提货,25日下午6点之前要送到机场,路上至少要8个小时,这个时间太紧张了。为了赶时间,25日,阎静和西隆于凌晨4点就从北卡罗来纳州家中出发,赶到弗吉尼亚工厂,并顺利在工厂提到货。之后,就一路开车狂奔,终于在下午5点58分,赶到了纽约机场的航空仓库,在仓库停止接单的前两分钟到达,顺利把所有的物资交接了出去。在总领馆的支持、对接下,踏上了送往温州的旅程。这个两分钟,可真惊险啊!
办完交接手续后,阎静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我知道,为了这批物资,阎静和西隆已连续奔波了20个小时。但他们没有时间休息,要马上去机场赶晚9点的飞机回北卡,第二天一大早都还要上班。登机的时候,阎静抱着我告别,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她对我说:“温医大是我的母校,我在温州有那么多朋友,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希望他们平安……”我则对她说:“你已经帮了一个大忙了!我谢谢你!温州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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